梁丹作品：大山无言

边缘 · 发表于 2017-8-23 09:07:50

　　桃林在半山坡上。通往桃林的路是泥巴嵌着大大小小的碎石，高低不平，走起来磕磕绊绊。老公和我带着女儿，默默的跟着老叔背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去桃林给袁满妹妹上坟。袁满是婆家的妹妹，我见的不多。今年刚上大一，突遭意外去世。印象里，那是个高挑、漂亮的姑娘，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还有两只浅浅的酒窝，模样甜美如一泓清泉。她下葬的时候，我们在千里之外没能赶回来。现在她去世百天了，来祭奠追悼。

　　晌午，寂静的山坡上，没有一丝风，空气仿佛胶着在了一起，闷热无比。在坟前，摆上祭品，烧了纸钱。在纸钱灼灼的燃烧中，老公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屁股跌坐在坟前嚎啕大哭起来。痛哭了一阵儿，老公呜咽着：“满，上次我回来你不是还说，等你工作挣钱了，要给哥买好东西吗？……”他转头看着身后的老叔：“我觉着这不是真的！我觉着满没死……”老叔满是沟壑的脸笼罩着深深的悲伤，他半天才嗫嚅道：“都是命呀！……她去的前几天，一直吵着要买数码相机。闹了几天，才给她买了。要不，这些年我们连张合影都没留下……”

　　一个美丽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这个世界是何等美丽又是何等残酷！我仰起脸，控制着悲伤，拉着女儿站在桃树下。桃树上稀稀落落结着青色的果子，桃叶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回望坟前，野草被除得干干净净，种植的一排小花已经被太阳晒成干枯。“改天我再来种一排，把这坟前全种上花儿！”老叔哽咽着说。

　　此情此景，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女儿活着的时候，把她当作掌上明珠，养得如花似玉；女儿不在了，把她葬在花开灼灼的桃林里。不仅如此，而且为了让女儿长眠在花海中，要在干旱的山坡上栽种鲜花。这是一颗怎样温柔细腻的爱女之心呀！我泪眼迷蒙中不觉抱紧了女儿，望向远山，远山无言……

　　从桃林回来，感觉心里闷闷的，总是透不过气来。老叔家，偌大的农家院子里，空气仿佛窒息了一般。只有那条老狗在吠叫。老叔和老婶子的脸沉浸着伤悲，整个人形如槁木。老迈之年丧失爱女，这是怎样的悲痛！往昔大半辈子的光阴倏忽而逝，接下来没有盼头的生活只剩行尸走肉。灾难面前，人如蝼蚁，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却毫无办法，甚至连哭都没有力气，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我不愿再想下去，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们，任何话语都那么苍白无力。

　　踱步出去，抬眼眺望，苍茫的天空下，见惯世事变幻的远山静默着。它似乎在悲悯地注视着世人，在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的轮回里腾挪起伏、浑沌开悟，直至归于土的怀抱，方才平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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