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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海把怡秋送到楼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姐,有事儿打电话,我回去了。”怡秋好像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似有若无地“哦”了一声,转身上楼了。3 b5 e3 W( ]2 s5 b1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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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个人了,怡秋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口气憋了一个星期了,它如同古时候作战的盾牌将怡秋和外面枪林弹雨般的哭喊声完全隔离,很好地保护了怡秋的阵地:女儿好好地活着,那个躺在车轮下的不是婷婷,而是别家不听话的孩子,他们都疯了。怡秋一直在这盾牌后和婷婷做着交流,她很坚定地相信女儿是外出了,或者睡着了。他们很傻吧,婷婷你赶紧回来,告诉他们,你是多么健康,多么快乐。怡秋心里边还在同婷婷交流着,已经爬到了五楼的家。在门口,她站住了,伸出手刚一触摸到白色的防盗门,婷婷就跑了过来:“妈妈,我喜欢这个门,咱们就要这个吧。”那门突然就变成了婷婷的脸,冲着她笑,甜甜的,像是一根小小的棒棒糖,只是看一看,就能让人甜到心里头去。怡秋正要去拥抱,那笑脸上却突然冒出了殷红的血,婷婷的脸模糊了只剩下不断喷流的血。那血无声无息地就渗透了她那牢不可破的盾牌,她的阵地不再有女儿鲜活的身影,满满的全是血,伴随着一声母狼失去幼崽般凄厉的长啸,怡秋抱着自己蹲了下来,爆发性的哭声刺痛了楼上所有母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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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有一会儿,邻居们才能够将有气无力的怡秋搀扶进屋,这个时候,大家都知道,说什么都是有毒的,掩着面悄悄退了出去,让这个苦命的女人静一静。回忆总是伤人的,有人却是原因沉溺的。仿佛从那里面可以打捞出一些希望和安慰似的,尽管其实只有痛。怡秋没有力气哭了,那天的记忆像失灵的自来水头,自动流了出来,殷红,殷红的,就把她给淹没了。; ]5 W" o% Q0 k5 a% W/ v. K* r- h. L%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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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周末,婷婷去舞蹈班回来没有去外婆家,而嚷着要和磊磊一起去看桃花,怡秋就约了润芳带着磊磊一起去河边。春天的户外,到处都是人。汽车、摩托车、电车在各自的航道上,一溜溜排开,如那些艳桃素李,争奇斗芳,比武招亲般热闹非常。打牌的、谈情的、钓鱼的、拍照的,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乐趣。怡秋和润芳带着孩子,在草地上铺了毯子零食,聊天逗孩子。许是累了,就随意地躺在草地上,太阳透过柳树纤柔的枝蔓洒下来的时候,似是颇具催眠作用的,怡秋不由自主地就闭上了眼睛。耳边,润芳还在招呼着:“你们俩慢点儿,别跑远了啊!”似乎是有梦要来的,但是还没有来,就听到了润芳一声惊叫,当她慌乱地爬起身,只看见不远处横着一辆125的大摩托,摩托很远的地方则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人。那个小孩的衣服和婷婷的一模一样,世界当时就塌陷了,两边悠闲的人们都惊慌地围拢而来,哭喊声、议论声、救护车的声音像是被一个魔鬼放大了般,从四面八方砸来,但是那声音到了怡秋面前时,就像一个气泡,“啪”地一声碎了,她好像有一个强大的结界,从那一刻开始就与这个世界隔离了。5 K0 }9 [ D9 F* `
7 Q- d1 R; | v& D! ~- d1 _ 怡秋还想去辨认那个躺在她记忆里的孩子是不是婷婷,手机响了,苏老太太不放心女儿,打了电话来。怡秋是想回话的,可是嗓子像被鱼刺咔住了,没有发出声音,泪流了下来。苏老太在电话另一端,焦虑地哭着喊着,怡秋又产生了恍若隔世的感觉,最近她常常有这种灵魂出窍的幻觉,她能清晰地看到周围挣扎的身影,扭曲的面孔,但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即使听到了,也如被撕裂的锦缎般,像是从很远的时空传来。她挂了电话,给她母亲发了短信报平安。手机上的婷婷,也像门上的婷婷一样,脸上突然开出花,红艳艳的,如同群蛇的芯子向她缠绕而来。眼前一黑,手机掉到了地上,她也倒在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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